孩子情况介绍:
一二年级成绩倒数,小学后半段成绩飞速提升考上重点初中;初中时出现背疼、胃疼、不能行走等躯体化症状;
考上重点高中后,躯体化症状加重,和老师说话手抖;
确诊为重度抑郁伴随轻度焦虑。
妈妈虽然生而平凡,但为了孩子,她们又可以像神一样无所不能。
明芳(化名)就是神明一般的妈妈。原本考试倒数的学渣儿子小昭(化名)在她的教育下,摇身一变,成了学霸,考上了省重点高中。
得知小昭考上省重点后,邻居们纷纷前来祝贺,“能干”“了不起”“真伟大”这是邻居们给明芳贴的标签,明芳也欣然接受着邻居们的夸奖。
但是一切幸福在小昭高一入学后戛然而止。小昭开始头疼、胃疼,甚至疼到起不来床,甚至有半个月走不了路。
明芳带他去看过儿科、骨科、神经科、消化科,最后是在消化科医生的提示下,才转而去看心理科。
小昭被诊断出重度抑郁、轻度焦虑。后背不舒服、头疼、胃疼正是重度抑郁的躯体化症状。一向要强的明芳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脆弱起来。
看着曾经活泼乱跳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模样,明芳心里也如针扎一般刺痛难受,她数不清自己一个人偷偷哭过多少次。
“妈妈不会放弃你,妈妈一定能把你看好的。”明芳相信自己,也相信儿子。
终于,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,小昭渐渐地走了出来,他不再仇视妈妈,跟妈妈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,用小昭自己的话讲,自己现在在妈妈面前像个“透明人”。
今天我们有幸采访到了明芳,在她的叙述里,我们能清晰地的看到一位生活在三线城市的母亲的普遍性无助:深爱着孩子,但对如何养育孩子感到茫然。
以下为明芳叙述,作者整理编辑
01
·溺爱中长大的小昭·
我和丈夫是大学同学,大学毕业后,在家人的帮助下,我们在母校经营了一家移动营业厅,生活虽然繁忙但很甜蜜。
不久后,小昭出生。
我和丈夫既要忙店里又要照顾孩子,整天忙得不可开交。儿子满月后,我就把他交给爷爷奶奶带了,白天我上班,晚上奶奶再把小昭送回来。
儿子经常拿回来一些我没见过的玩具,一开始还是玩具小汽车、小恐龙,后来,他又拿回来遥控汽车、遥控飞机。
老人疼爱孙子,而且孙子高兴,老人跟着也高兴,我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是劝了一句,不要给小昭买贵的玩具。
可我没想到,那天小昭竟然开着一辆大型玩具车回来,我责怪小昭不懂事,小昭哭着说是奶奶主动给自己买的。
妈把我拉到一边说,“小昭在商场看到这辆小车后说什么都不肯走,哭着喊着要这辆车。这辆车多块钱,你说不要给他买贵的玩具,所以我也没想着买。可是他一下子躺在地上,一边哭一边打滚,好多人都围过来看,我只好硬着头皮给他买了。”
我也不想让家里的老人为难,所以在小昭三岁那年,我把他送去了幼儿园,那里有熟人当老师,这样既有人照看孩子,又能给孩子恰当的教育。
02
·开始对小昭严格要求·
孩子爷爷当了一辈子的村支书,很爱面子,对家里的小孩要求很高。
尤其是小昭作为家里的唯一一个男孩,他爷爷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。
儿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,孩子爷爷托各种关系,把孩子弄到了市里的实验小学。
毫不夸张地说,我儿子班里大约得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在学着两三门兴趣课,为了上名校,所有家长都暗自较着劲。
小昭算是为数不多的啥都不会的小孩。
一二年级时,小昭成绩倒数,就因为成绩的问题,几乎每次考试结束,我都要被老师找,“小昭妈妈,小昭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倒数第一名,你们得重视起孩子的学习来,不能光忙工作。”
听完老师的话我满脸通红,从那时候开始,我们全家开启了“鸡娃”模式。
一边忙店里再一边带孩子实在让人忙得焦头烂额,于是我放下了店里的工作,全都交给了丈夫处理,我则专心培养孩子。
他做作业时,我和爷爷像盯犯人一样在旁边盯着小昭。
只要小昭一做小动作,他爷爷就使劲拍一下他的肩膀,大声呵斥他让他专心一点,把孩子吓哭好几次。
我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但为了孩子的学习,我必须也要狠一点。只要儿子题一做错我就打他手背,等作业全部做完之后,命令他再把错题重新写一遍。
后来错题越来越少,做题速度也快起来了,小昭的成绩也从一开始的倒数第一名慢慢提升到班里30名、20名,上了五年级后就一直稳定在班里前10名。
为了让小昭“全面开花”,我又给他报了编程班、奥数班、机器人班、航模班......周一到周五上学,周六周天再游走于这些课外班。
小昭成绩在一点点地进步,但是上的这些课外班一个奖都没拿到。不久后,我就发现了小昭有点不对劲。
1
不爱跟人交往
五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前,我带着小昭去公园玩,恰好碰见了他两个同学,我就拉着小昭和同学一起玩。
可小昭全程没有和同学说话,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,认为小昭可能是因为考前压力大,所以才不想说话的。
新学期开学后,小昭升入六年级,小升初的事宜已经迫在眉梢了,但我看他丝毫不紧张,好像小升初这件事跟他无关似的。
我看他整天像个甩手皇帝,不思进取、吊儿郎当,我就气不打一处来,“小升初考试快开始了,你能不能抓点紧?”“马上就要小升初了,你能不能努力一点?”
每次我说这话的时候,他都是嘴上答应着,可胳膊和腿看起来像是灌了铅一样重,拖拖沓沓的,没有一点学生该有的样子。
我忍无可忍,拿起卷子一遍抽他脸一边大声吼:“这么多年一个奖都没拿,就你这脑子,我们也不指望你免试进实验中学,你能不能努力一点,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去?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的钱!”
我打他他也不反抗,脸上被抽出印子也不躲。那一次挨打之后,小昭开始努力起来,最后顺利考上了实验中学。
03
·小昭开始出现异常·
实验中学人才济济,我生怕小昭落后于人,对他的学习我丝毫不敢放松。
物理和数学是他的弱势科目,于是,我在校外给他报名了一对一辅导,晚上放学之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去参加辅导。
2
话语变少
成绩倒是上来了,但是小昭话越来越少,有时候在家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说,不论问他什么,他都是“嗯”“不知道”,多一个字都不想说。
有一天,我发现小昭胳膊上有一道道的血印,看起来像是挠的,当我问起他时,他说是被蚊子咬了,印子是自己抓出来的。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
3
莫名大哭
但到了初三,小昭情绪开始大起大落,晚上十一点写不完作业就大吵大闹,像疯了一样对着我又哭又叫,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大哭。
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哭,他说:“我一点儿斗志都没有,我一点儿力量都没有!我特别想学习,但是我现在一点都学不下去了!”
我一开始以为,中考在即,小昭情绪这么大肯定是因为升学压力太大。
但到了第二天,小昭又因为没有写完作业大吼大叫时,我瞬间没有了耐心,觉得他是存心拖延:“今日事,今日毕!昨天晚上该写完的作业写不完,还不是你自己的错?你想赖谁?”
接下来的半年,小昭身上离奇的事儿越来越多:
4
行为异常
冬天上学只穿半截袖,问他为什么这样,他就说身上燥热;还总说自己肌肉沉,但一把他接回家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。
纵然如此,小昭的成绩似乎也没受太多影响,去年6月中考,小昭成绩还挺不错,虽然没有考上实验高中,但好在二中也是个省重点。我稍微松了一口气,
小昭是我们院里头一个考上省重点的孩子,邻居都跑过来祝贺我们,“这下你们家可不用愁了,考上二中就等着三年后考上名牌大学吧!”“明芳真能干,店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,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争气!”
听到邻居们这么夸我,说不高兴都是假的,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总算不白费。
04
·小昭像是变了个人·
开学后一个月,一切都挺顺利的,小昭高中住校生活适应得不错。
但是好景不长,国庆放假之前,学校下了个通知说,放假回来后,学校要组织一次摸底考试。
那个国庆假期,小昭过得并不痛快,每天都要嘟囔一遍:“开学就要摸底考试了,这可怎么办啊!”
我被他整得不耐烦,不由分说地开始呵斥他:“我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学,要是好好学还要担心这些事?”
“你什么都不懂!整天说我不努力,我努不努力你又没看见,你凭什么说我没努力!”小昭摔掉书,猛地站起来用力推了我一下,我连连往后踉跄了两步。
我被吓坏了,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,以前都是我批评他,他在一旁听着,从来不敢说话,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。
一米八的儿子站在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,我后背发凉,这种恐惧是真实的。
我知道,小昭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乖巧的小男孩了。
国庆开学后,距离摸底考试还有一天的时间,我突然接到了小昭班主任的电话,班主任说,小昭突然后背难受,坐都坐不下。
医院检查,结果却没有检查出来器质性病变,经过医生提醒,我带小昭去了心理科检查,看到报告单上的那一行诊断意见后,我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——重度抑郁、轻度焦虑。
回家的路上,我一直在问自己:这怎么可能?为什么好好的孩子突然重度抑郁了呢?
儿子确诊抑郁后,我给他办了走读,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,生怕他有什么闪失。
就这样,小昭一边吃着药一边上着学。本以为儿子吃上药就万事大吉,可后来,他班主任向我反映说,小昭上课老是睡觉,一跟老师说话就止不住地手抖。
再这样下去,小昭一定会被班里的孩子排斥的。
医生建议我说,小昭目前通过吃药能够稳定住情绪,如果再配合专业的心理咨询会更好。
于是,我联系到了一家心理咨询机构,对接上了心理咨询师张丽丽老师。
孩子妈妈首次联系上张丽丽老师
05
·我开始寻求专业帮助·
焦虑的我培养出焦虑的孩子
小昭作为重点中学的学生,身边的同学都个顶个优秀,要是我不逼着小昭学,那他以后会被同学甩在身后一大截的。
我把将小昭培养成学霸看作是自己生活的全部意义,逼迫他报各种补习班其实是缓解我的焦虑。
我严格规定小昭洗手、上厕所和看电视的时间。他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,只要他一懈怠,我就上前打他一下。
张丽丽老师说:
在小昭面临压力不知怎么办的同时,又承担着我们全家人的鞭策、打骂。
这些不愉快会逐渐演化成积怨,成为小昭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创伤,进而引发抑郁、焦虑。
高压之下的控制
张丽丽老师告诉我:
“青春期的孩子面临高压力时,不知道如何转移,他会越来越容易感到持续焦虑,于是导致大脑反复受到抑郁情绪影响。
而青春期孩子的压力的主要是因为缺乏控制感。”
在学校,小昭被管得很严,在家里,又要接受着我们全家无孔不入的监视,每天都在我“快点,快点”的催促声中开始焦虑的一天。
他在学习上屡屡受挫,在家里还要听我的安排,生活中没有一件事是他自己可以做主的,所以他才看不到人生的意义。
原来,我以爱之名的控制竟是他抑郁的来源!
原来,错的是我,儿子却替我生了病。
想起那些因为抑郁自杀的孩子,我被笼罩在深深的恐惧当中,到底该怎么做,才能扭转这一切,帮孩子走出抑郁?
根据儿子的实际情况,老师给了我三点建议:
1.观察、共情孩子的内心感受,做好孩子身边的“警报器”。
之前的我,总以为儿子是“作”给大人看,孩子抑郁的征兆就这么被我给忽视掉了。
共情的第一步就是接纳孩子的情绪,不要站在父母的角度否定孩子的一切感受。
张老师教我,如果小昭情绪不对劲时,可以这样跟孩子说:
“儿子,你怎么啦?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不开心?跟妈妈说说,好吗?”
我发现,小昭越来越愿意跟我聊天,跟我讲他的学习,聊他的青春懵懂,我们像两个无话不谈的朋友,他说,在我面前,自己像个透明人。
2.看见孩子、肯定孩子,帮助孩子找到自我价值。
张老师告诉我,青春期的孩子自我意识开始觉醒,试图冲破约束、反抗父母管教,这些都很正常。
所以,我们作为父母,要尊重孩子的独立意识,避免指令式的“教育”,把他当做朋友,耐心持久地支持孩子做他喜欢的事。
也要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孩子的优点、真诚地夸奖孩子。
3.家长要走出焦虑
自从小昭检查出重度抑郁之后,虽然我表现得很坚强,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急。
张丽丽老师为了平复我焦虑的情绪,讲述了心理学上一个很有趣的“两只小鸡”的实验:
当紧盯一只小鸡,它会被吓得僵在地上并装死。大约1分钟后,它蹦起来,重新活动;
当同时吓唬两只小鸡,它们会被吓得一起装死,持续5分钟左右,比单独装死的时间还要长;
当吓唬一只小鸡的同时,让另外一直在旁边闲逛,结果被吓的这只小鸡仅仅在地上躺了几秒钟就蹦了起来。
实验结果说明:受惊的小鸡会通过身旁的小鸡来判断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否安全。
同样,孩子不是直接被外界的事物所吓到,而是被父母或身边人的反应所影响,产生了恐惧。
作为父母,我们的一个重要角色就是,在容易紧张的孩子面前充当“镇定的第二只小鸡”。
张丽丽老师教给了我一个安慰孩子的妙招:
让孩子看看我的眼睛:“看看我的眼睛里有没有紧张和害怕?”
这比说一百句“不要紧张害怕”,或者讲一百句大道理要有效得多。
我告诉小昭,紧张、恐慌、不安,都是人的正常情绪。
最终,经过和学校不断交涉,学校允许小昭回到学校继续上学。
他表现得很乐观,还对我说:“这也行,坏事兴许变好事了,我还是挺喜欢老师的。”
复学之后,我会时不时地向他班主任了解小昭的情况,也会在他放学回家后仔细观察他的状态。
欣慰的是,老师反馈说小昭上课很专注,生病前一提起考试就紧张、焦虑,现在竟然能坚定地对老师说“我能考”了。
就这样,小昭度过了复学的第一阶段。
小昭现在一边吃药一边上学,状态越来越好,如果不是张丽丽老师,小昭光靠吃药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状态,是张丽丽老师带给了我们全家希望。